【原创报道】 代孕——乌克兰的社会选择

“代孕”在乌克兰已经成为一个社会现象。

说起这一话题，需要上溯到很多年之前。在1991年苏联解体前夕，乌克兰开社会风气之先，率先将体外授精合法化，当年出生的一个女婴“卡佳”成为前苏联国家中第一个合法体外授精出生的孩子。

2002年，在库奇马总统任期内，乌克兰中央拉达完成了“代孕”法律的合法化。这一议案的初衷受到当时生育权观念变化和影响，提倡每个人都有生育权。根据这项法律的要求，代孕各方无需申请政府部门的批准。当事各方在书面文件上签字显示同意后，即可认为具有法律意义。从确认怀孕后起，进行代孕的女性与其所生的子女在法律上不具备母子或母女关系，在出生证明上也不得写上代孕女性的名字。孩子属于在基因上与其一致的夫妇。

在过去十多年中，乌克兰在经济上经历了剧烈的起伏，2004年、2008-2009年以及2013-2014年的政治动荡和经济危机使得全国发展陷入停滞。越来越多的乌克兰女性选择通过代孕获取生活所需费用。乌克兰极高的离婚率实际上为代孕商业化推波助澜——在2014年，乌克兰的离婚率高达42%。2018年，乌克兰官方数据显示当年登记结婚总数为有24.95万例，但同期离婚数量达到了12.87万例。

大量单亲母亲需要打工养活自己和孩子，代孕就成为一种生活选择。

来自波尔塔瓦的玛琳娜甚至还没有结婚，就有了自己的孩子。随后，她就被男友抛弃了。她的经历和许多离婚女性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受过高等教育，因为整体经济局面不佳，娜丽亚只能依靠做美甲获得一些微薄生活费。后来她看见了代孕广告。“报酬相当于给我四年的收入”，娜丽亚对笔者说。每个月她还可以获得补偿费，比她能拿到的工资还要高，最后终于下了决心。

于是她的子宫内最终植入了一对中国夫妇的双胞胎胚胎。

按照《基辅邮报》在2016年的统计，外国夫妇的代孕花费总计约4万-6万欧元。其中包括1.8万-2万欧元的代孕女性酬劳和每月补偿费、营养费，6000-8000欧元的取卵和体外授精费用，5000欧元的医疗、哺乳和法律费用以及3000-5000欧元的中介费，以及2000欧元左右的捐卵费用——这一收费视客户的情况而定。其余的费用还包括部分旅行、住宿和额外支出等。

据美通社在2018年的一次报道，在美国一些代孕合法化的州，一次代孕需要花费的费用15万-25万美元之间。

显然，对于难以怀孕的夫妇来说，乌克兰是个合理的代孕选择。而苏联时期留下来的较为完善的医疗体系，又确保了必要的硬件设施。整个代孕的产业链完整，而且经过充分的商业化开发，例如，代孕中介方会提供若干个收费“套餐”，实现订制服务。

通常而言，在非基辅的乌克兰其余地区，一堆夫妇的月收入可能仅有数百美元。来自乌日哥罗德的代孕女性娜塔莉亚告诉笔者，她和丈夫的月收入仅有450美元左右，但他们看中的一套40平米的小房子需要大约1.7万美元。这是她最后说服丈夫一起去做代孕的原因。按照法律规定，已婚的代孕女性进行代孕，需要得到丈夫签字同意。

在代孕机构的安排下，玛琳娜和娜塔莉亚到基辅的相关医院进行了体检，确认身体健康，随后植入受精卵。在怀孕的前30周，她们和家人住在一起，定期体检。医院向客户递交代孕女性的B超照片，但不建议客户与代孕女性过多联系。住院到临盆整个过程很顺利：两人都很顺利地生下了孩子。孩子经过乌克兰外交部和基因父母所在国驻乌克兰使领馆的双重认证，获得所在国国籍，并很快回国。

半岛电视台对这一话题的跟踪调查显示，绝大多数的基因父母将孩子抱走后，即切断了与代孕女性的联系。

不过，不论是娜塔莉亚还是玛琳娜，都不认为自己应该保持和孩子之间的联系——玛琳娜加了中国父母的微信，双方在孕期保持了一定的联系，但交往到此而已。娜塔莉亚对笔者说：“对我来说，签字拿到钱是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我还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他也需要读书，生活。”

乌克兰官方没有提供具体的代孕数据。《基辅邮报》估计，每年大约有300个代孕孩子在乌克兰出生。但实际数字可能不止于此。乌克兰东部边境的冲突带来了不少难以找到工作的年轻女性难民，经济的低迷又导致大量年轻女性失业。这使得愿意进行代孕的女性人数和代孕次数在这两年里大大增加。半岛电视台的报道显示，乌克兰平均一年的代孕数量可能达到2000-2500次。

随着愿意进行代孕的女性人数增加，代孕的价格会出现一些调整。但乌克兰经济在2016年开始进入复苏，2018年印度、尼泊尔和泰国等禁止外国人在本国寻求代孕后，乌克兰的代孕市场供需情况会出现一些变化。影响代孕市场本身更多的是外部因素，而非本国内部对代孕法律的相关法律。

笔者从匿名的信息来源了解到，2018年可能有1500对以上中国夫妇在乌克兰寻找代孕。代孕中介已经形成流程链条，从体检、筛选、配对到孕期护理、医院选择和文件办理。客户按照流程进行情况进行分批支付。根据法律规定，代孕者在代孕之前必须已经有过生育，以降低她们对孩子的心理依赖。为了确保生育质量，甚至包括代孕女性的生活习惯也配合做出了改变。娜丽亚和娜塔莉亚告诉笔者，在怀孕前，她们就已经戒烟戒酒，生育之后也没有再吸烟和饮酒。

尽管如此，生育对于女性来说还是很辛苦的。但对于娜丽亚来说，她更关心自己的生活，希望自己过得更好。娜塔莉亚对笔者说，第一次代孕之后，她终于有足够的钱买下自己想要的小房子。家人，特别是丈夫，不再激烈地反对代孕。家庭内部关系有了较好的改善。

代孕在乌克兰虽有法律保障，但由于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代孕，而乌克兰人口流失情况又比较严重，因此颇有一些政客希望修改法律，限制外国人到乌克兰寻找代孕。但在并不景气的经济情况，以及整个商业流程和模式都基本成熟的情况下，他们很难改变现状。

生活总是要持续下去的，这大概是乌克兰女性的共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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